第45章 42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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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5章 42
42.
絨絨六歲，到該上學的年紀。任傑送他去了當地最好的國際學校，花費不菲。每天送絨絨去學校的事情由麥冬和小魚負責。
晚上，麥冬早早下班去學校接了絨絨回來，小魚剛到家。小魚脫掉T恤，撲過去抱著麥冬，腦袋蹭了蹭麥冬的腦袋，一副黏人大狗狗的樣子。
麥冬推他的腦袋，讓小魚抱著絨絨一塊去洗澡。
“不，我要和你一起洗澡。”小魚堅定地說。
麥冬好笑地拍拍小魚的肩膀，拿掉小魚左肩膀上粘著的一片毛茸茸的白色毛毛：“你帶絨絨去洗澡，我給他爸打個電話。絨絨今天一直黏著我，我沒騰出時間打電話。”
小魚把麥冬抱更緊了：“我更不能讓你給我哥打電話，他是你的舊情人，你背著我給他打電話，我又不是馬，頭上才不需要青青草原。”
“我和你哥說正經事。”麥冬說。
“正經事也得要我在才能說。”小魚不肯讓步。
“好吧，”麥冬遺憾地說，“那我給你的獎勵也只能取消了，本來這個周末我調休了三天假期，晚上都有空陪你，我還想——”
小魚最近都擔心麥冬休息時間不夠，每次和麥冬親熱都止步於親親抱抱就夠了。尤其是絨絨來家裏這段時間。出租屋的隔音效果不好，麥冬怕教壞小孩子，很少讓他親熱。
“我保證沒有多想你和哥之間的關系。”小魚改口，“你和哥好好說，我抱絨絨去洗澡。”
小魚低頭在麥冬臉上親了一口，臉上帶著燦爛的笑。絨絨提著褲子從廁所出來。他噠噠噠地邁著步子朝麥冬跑來，說：“我也要親親，麥麥，我也要親親！”
小魚抱起他，往浴室走：“等你長大了找你老婆親，別總想著親別人老婆。”
絨絨錘小魚的肩膀：“我就要你老婆親！”
小魚揉亂了絨絨腦袋上的毛：“小鬼，別逼我揍你。”
眼瞧著一大一小兩個人進了浴室，麥冬才撥通任傑的電話。他想要任傑給絨絨配個司機，絨絨的學校離家太遠，絨絨又不會自己上學。麥冬和小魚平常都要加班，絨絨經常要在學校裏等到很晚。
好幾次，麥冬大晚上才到學校。絨絨坐在保安亭裏，安靜地在保安大叔旁邊坐著寫作業。麥冬心裏難受。絨絨懂事，麥冬卻不想絨絨每天都等那麽晚。
任傑不缺錢，那不如再花點錢請個司機。可這話又不能讓絨絨聽到，麥冬怕絨絨覺得自己是嫌棄他麻煩，不願意接他上下學。
麥冬說完後，任傑連忙說行，最後找助理雇了一個司機。司機之前專跑長途拉貨，技術很好。絨絨每天都不情不願地下樓，小短腿爬進車裏，癟著一張嘴，對麥冬和小魚說拜拜。
絨絨不開心，絨絨想要 戴著頭盔坐在麥冬和小魚的電瓶車後面。
“超拉風的！”絨絨黏著小魚一直說，“我喜歡坐電瓶車車，風吹得我嘴都麻了。好像我馬上就要長翅膀飛起了！”
絨絨手裏抱著電視遙控器，兩只腳丫子在沙發上晃來晃去。小魚老神在在地躺沙發上休息，腿上趴著一只同樣懶洋洋的三爺爺：“長翅膀飛起了？也就你個小屁孩兒會這樣想，瓜兮兮的。”
絨絨指著動畫片，興奮地說：“就是像開心超人一樣，每次你闖紅燈躲交警叔叔的時候，我就像是要飛起來了！你抄小路，躲交警叔叔，還叫我抓緊你——”
小魚趕緊捂住絨絨的嘴：“不準在家裏說這事兒知不知道？”
“維系麽？（為什麽？）”絨絨不解。
小魚說：“因為麥麥不讓咱們闖紅燈，也不讓咱們躲交警叔叔。”
絨絨說：“為什麽麥麥不讓？麥麥騎電瓶車送我去上學，每次都讓我早起半個小時。他開車好慢。”
小魚說：“我老婆送你去上學就夠累的了，你還敢嫌棄他開車慢？我都沒這待遇，你小子別身在福中不知福。”
絨絨的右腳丫子上勾著一只兔子拖鞋，他晃了晃拖鞋，說：“你又不用每天早上八點上學？這福氣給你，你要不要哩？”
小魚說：“你是去學校做花朵，我是去醫院當嗎嘍，上班的福氣給你，你要不要？”
絨絨仔細想了想，說：“不要，我上學是像上墳，你上班是在墳裏面。”
小魚踢掉絨絨腳上的那只兔子拖鞋，以表示自己弱小的心靈被暴擊的不滿：“小鬼你過分了啊。”
絨絨跳下來，穿著襪子踩在小魚的拖鞋上，並且把小魚的拖鞋丟進垃圾桶裏，以表示自己的報覆：“所以為什麽麥麥不讓咱闖紅燈？”
小魚抱起三爺爺當炸彈，丟到絨絨腦袋上，以表示自己更強的報覆：“因為麥麥乖，不做壞事。咱叔侄兩個不乖，幹點壞事也無妨。懂嗎？”
絨絨抱著被丟來的三爺爺，恍然大悟，兩只眼睛都冒著光，忙對著廚房喊：“麥麥，小魚叔叔帶著我做壞事了！你快過來！”
小魚撿起絨絨的拖鞋也丟垃圾桶裏：“小崽子閉嘴。”
麥冬從廚房出來，身上圍著一條圍裙。今晚輪到麥冬做飯了。麥冬甩甩手上的水，把圍裙解下來丟小魚懷裏：“去廚房看著火，我來陪絨絨。”
小魚說：“你別聽這小孩子胡說八道。”
麥冬用濕漉漉的手，在小魚的睡衣上擦了下，故意把胸口擦濕掉：“小魚乖，去做飯，飯做好了，去臥室換件衣服，我等你。”
小魚立馬捂住絨絨的眼睛，親了麥冬一下。麥冬任由小魚親了會兒。
任豐年的檢查結果出來後，麥冬也沒去過問。任豐年破天荒地戒了酒，每周會抽一天到麥冬和小魚的出租屋。他過來看絨絨。絨絨害怕任豐年，只肯在麥冬在場的時候，才肯叫任豐年為阿爺。
任豐年靠近一點兒，絨絨就要找麥冬抱。
麥冬抓著玻璃水杯。絨絨來抓他。水杯裏的水灑出來，潑到地板上。絨絨幾乎要哭出來，頂著一雙紅眼睛，說：“麥麥抱抱。”
任豐年傴僂了腰，動了動嘴皮子，不知道說什麽。麥冬說：“小孩兒怕生。”
任豐年說：“我知道他跟我這兩個兒子一樣，恨我怨我，就喜歡你。你是不是很得意，我這個老不死的，終於要死了。”
麥冬把水杯放到桌案上，伸手捂住絨絨的耳朵，把絨絨的腦袋按到自己的胸口，不讓絨絨聽這些死啊恨啊的話。
“我從來沒有這麽想過，”麥冬說，“絨絨才七歲，他哪裏懂得什麽恨。你對他好一分，他就親近你一分。你永遠是小魚的阿爸，也是絨絨的阿爺。”
小魚回家，見任豐年在家裏。兩父子又吵了一架。任豐年要摔花瓶，小魚捂著花瓶就藏起來，說：“別把你在別人那兒受的氣，往我家裏撒。”
任豐年說：“反了你了！還敢跟你老子作對！”
小魚推著任豐年往外頭走，一聲不吭把客廳門拉上。
家裏清凈下來。廚房燉著的湯咕嚕咕嚕地響著，熱蒸汽頂著鍋蓋。絨絨睜大了眼睛，在客廳安靜下來的瞬間，他突然嚎啕大哭起來。
絨絨抱著麥冬哭，哭得喘不過氣來。麥冬怕他呼吸過度，只好一直安慰他。
“絨絨，不怕哦，阿爺已經被小魚帶走了。絨絨不要怕，阿爺就是太想你了，才來見你。”麥冬說，“阿爺就是看著兇，他不是還給咱們絨絨帶了旺旺雪餅嗎？絨絨要不要吃雪餅？”
絨絨用麥冬的T恤領子擤鼻涕。麥冬哭笑不得，他有一點輕微的潔癖。絨絨抱著他的脖子，聲音悶悶的，“要吃雪餅。”
麥冬把絨絨放在沙發上，才去給他拆旺旺雪餅。絨絨沒穿鞋子，他的兩只腳丫子就踩在三爺爺的背上。三爺爺從睡夢中驚醒，擡眼看了一眼背上搭著的兩只腳丫子。
“喵~”三爺爺的尾巴掃了一下絨絨的腳腕。絨絨用腳拇指和腳食指去夾三爺爺的尾巴。麥冬遞給他旺旺雪餅。絨絨說了聲謝謝麥冬。他的腳丫子被三爺爺弄得癢癢的，很快絨絨就笑起來。
麥冬接到任傑的電話，他到陽臺去接。
任傑說：“小魚給我打了電話，說阿爸去見絨絨了。”
“對，小魚剛把他送走。”麥冬說，“他給絨絨帶了雪餅，絨絨挺喜歡吃的。”
任傑嗤笑一聲：“你從來都只說人家的好話，阿爸跟小魚差點打起來，絨絨不喜歡他阿爺，你這些事兒一點都不提。”
麥冬說：“這些沒必要提，提了也解決不了根本問題，與其糟心，不如得過且過。”
任傑沈默會兒說：“阿爸得了胃癌，晚期。他不想治療，過兩個月他想要回老家住。”
“小魚知道嗎？”麥冬問。
“沒敢跟他說，之前阿爸去體檢，我也沒敢，”任傑頓了頓，“我們兩兄弟，和阿爸相處時間最長的是小魚。怕他受不住。”
麥冬說：“嗯，那就先瞞著吧。我會找個合適的機會告訴他。”
兩人聊了會兒，在麥冬要掛電話時，任傑說：“我那個弟弟，只知道黏著你。他是真喜歡你，跟我之前算計你不一樣。他是個會對人一心一意的。以後就拜托你多照顧照顧他，我欠了你的，以後我一點點還你。”
陽臺外，不遠處是廣場的霓虹。星星一點也看不見。晚風吹起麥冬耳畔的碎發，麥冬的頭發又長了一些。
任傑的話好像彌補了麥冬的一點遺憾。任傑至少真心實意地知道自己錯了，麥冬好像給以前的自己要到了一個答案。
麥冬說：“你還不起。”
任傑開玩笑說：“我賠了個弟弟給你，還不夠啊？”
麥冬有點惆悵地說：“你這弟弟，我也不想要，太煩。”
他們好像真的成了很熟悉的陌生人，很契合的朋友，如果忽略掉以前那些不愉快的事情。
任傑說：“還是要著吧，他是會陪你一輩子的人。你害怕孤獨，小魚也害怕，你們在一起，挺好的。”
麥冬很詫異任傑能夠說出這種話。任傑性格裏是典型的利己主義，窮怕了的人，抓著一點機會就要拼命往上爬。
麥冬說：“那我和小魚要是訂婚買房，你作為他哥，打算給多少嫁妝？”
嘟——嘟嘟——
電話被任傑掛斷了。
這個鐵公雞，一提起錢就算計得比誰都清楚。
轉過身，麥冬見小魚站在陽臺門邊上。他臉上多了道血印子。血印子不長，頂多兩厘米左右的長度，有點紅。
麥冬伸手去擦。小魚握住麥冬的手腕，問：“在跟我哥打電話？”
麥冬點頭，一邊用指尖給小魚擦滲出來的血，一邊說：“男孩子的臉也重要，別總讓自己受傷。”
小魚問：“那你能不能給我解釋，什麽叫他的弟弟，你也不想要？”
麥冬一楞：“那是以前——”
小魚說：“可是我從來就沒有這個想法，我一直以來都想要和你一起生活。你對我不公平，好像我對你的喜歡永遠要比你對我的喜歡要多得多。你不喜歡我，你只是習慣將就我。”
小魚握著麥冬的手腕，越來越用力。麥冬吃疼，也不肯開口讓小魚松手。小魚難得發脾氣。
麥冬拉著小魚進客廳，到絨絨旁邊坐下來。小魚看著麥冬，倔強著不肯挪開視線。麥冬說：“你想得太多，我不會因為將就一個人，就選擇和他一起生活。我不是這麽慷慨的人。”
小魚問：“可是那個人是我，你不會因為將就我，就和我一起生活嗎？”
麥冬猶豫了一下。小魚甩開麥冬的手，自己急沖沖地沖進臥室。絨絨嚇了一跳，一腳踩在了三爺爺的尾巴上。三爺爺吃痛，回過頭就齜牙咧嘴去咬絨絨。絨絨嗷了一聲想要哭，卻發現三爺爺咬的他的手腕子，一點都不疼。
絨絨頂著雙紅眼睛，去摸三爺爺的尖牙。三爺爺懶散地“咬”了下絨絨的手指，當做逞威風。
“麥麥，小魚好像哭了。”絨絨說。
麥冬給絨絨把小鞋子穿上。絨絨繼續扒著三爺爺的尾巴玩。麥冬去廚房給他端了蔬菜和米飯過來，要他一個人吃飯。
“麥麥你不陪我吃飯嗎？”絨絨問。
麥冬說：“小魚哭了，麥麥要去哄。”
絨絨糾結了一下，眉心都擰著：“小魚是大人，大人不需要哄。王小明他媽媽哭了，他爸爸都不去哄。”
麥冬給三爺爺的貓碗裏也添了一碗貓飯。麥冬笑著問絨絨：“王小明是誰？”
“王小明是我同桌，他很笨，每次考試都考不及格。”絨絨得意地仰著下巴說。
麥冬揉了下絨絨的腦袋，說：“麥麥舍不得小魚哭，所以得要花費時間去哄他。就像我也舍不得咱們絨絨哭一樣。並不是大人就不需要哄了，人長大了是會堅強一些，但這並不能說明，大人就是不需要哄的。”
絨絨似懂非懂：“那你去哄吧，小魚是愛哭鬼，絨絨不是愛哭鬼，以後麥麥不用再哄絨絨了。”
小孩子好像什麽都要比，比誰先睡著，比誰的爸爸媽媽更厲害，比誰更堅強。麥冬照顧完絨絨，就拿了創可貼去臥室，開始了“哄魚計劃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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絨絨六歲，到該上學的年紀。任傑送他去了當地最好的國際學校，花費不菲。每天送絨絨去學校的事情由麥冬和小魚負責。
晚上，麥冬早早下班去學校接了絨絨回來，小魚剛到家。小魚脫掉T恤，撲過去抱著麥冬，腦袋蹭了蹭麥冬的腦袋，一副黏人大狗狗的樣子。
麥冬推他的腦袋，讓小魚抱著絨絨一塊去洗澡。
“不，我要和你一起洗澡。”小魚堅定地說。
麥冬好笑地拍拍小魚的肩膀，拿掉小魚左肩膀上粘著的一片毛茸茸的白色毛毛：“你帶絨絨去洗澡，我給他爸打個電話。絨絨今天一直黏著我，我沒騰出時間打電話。”
小魚把麥冬抱更緊了：“我更不能讓你給我哥打電話，他是你的舊情人，你背著我給他打電話，我又不是馬，頭上才不需要青青草原。”
“我和你哥說正經事。”麥冬說。
“正經事也得要我在才能說。”小魚不肯讓步。
“好吧，”麥冬遺憾地說，“那我給你的獎勵也只能取消了，本來這個周末我調休了三天假期，晚上都有空陪你，我還想——”
小魚最近都擔心麥冬休息時間不夠，每次和麥冬親熱都止步於親親抱抱就夠了。尤其是絨絨來家裏這段時間。出租屋的隔音效果不好，麥冬怕教壞小孩子，很少讓他親熱。
“我保證沒有多想你和哥之間的關系。”小魚改口，“你和哥好好說，我抱絨絨去洗澡。”
小魚低頭在麥冬臉上親了一口，臉上帶著燦爛的笑。絨絨提著褲子從廁所出來。他噠噠噠地邁著步子朝麥冬跑來，說：“我也要親親，麥麥，我也要親親！”
小魚抱起他，往浴室走：“等你長大了找你老婆親，別總想著親別人老婆。”
絨絨錘小魚的肩膀：“我就要你老婆親！”
小魚揉亂了絨絨腦袋上的毛：“小鬼，別逼我揍你。”
眼瞧著一大一小兩個人進了浴室，麥冬才撥通任傑的電話。他想要任傑給絨絨配個司機，絨絨的學校離家太遠，絨絨又不會自己上學。麥冬和小魚平常都要加班，絨絨經常要在學校裏等到很晚。
好幾次，麥冬大晚上才到學校。絨絨坐在保安亭裏，安靜地在保安大叔旁邊坐著寫作業。麥冬心裏難受。絨絨懂事，麥冬卻不想絨絨每天都等那麽晚。
任傑不缺錢，那不如再花點錢請個司機。可這話又不能讓絨絨聽到，麥冬怕絨絨覺得自己是嫌棄他麻煩，不願意接他上下學。
麥冬說完後，任傑連忙說行，最後找助理雇了一個司機。司機之前專跑長途拉貨，技術很好。絨絨每天都不情不願地下樓，小短腿爬進車裏，癟著一張嘴，對麥冬和小魚說拜拜。
絨絨不開心，絨絨想要 戴著頭盔坐在麥冬和小魚的電瓶車後面。
“超拉風的！”絨絨黏著小魚一直說，“我喜歡坐電瓶車車，風吹得我嘴都麻了。好像我馬上就要長翅膀飛起了！”
絨絨手裏抱著電視遙控器，兩只腳丫子在沙發上晃來晃去。小魚老神在在地躺沙發上休息，腿上趴著一只同樣懶洋洋的三爺爺：“長翅膀飛起了？也就你個小屁孩兒會這樣想，瓜兮兮的。”
絨絨指著動畫片，興奮地說：“就是像開心超人一樣，每次你闖紅燈躲交警叔叔的時候，我就像是要飛起來了！你抄小路，躲交警叔叔，還叫我抓緊你——”
小魚趕緊捂住絨絨的嘴：“不準在家裏說這事兒知不知道？”
“維系麽？（為什麽？）”絨絨不解。
小魚說：“因為麥麥不讓咱們闖紅燈，也不讓咱們躲交警叔叔。”
絨絨說：“為什麽麥麥不讓？麥麥騎電瓶車送我去上學，每次都讓我早起半個小時。他開車好慢。”
小魚說：“我老婆送你去上學就夠累的了，你還敢嫌棄他開車慢？我都沒這待遇，你小子別身在福中不知福。”
絨絨的右腳丫子上勾著一只兔子拖鞋，他晃了晃拖鞋，說：“你又不用每天早上八點上學？這福氣給你，你要不要哩？”
小魚說：“你是去學校做花朵，我是去醫院當嗎嘍，上班的福氣給你，你要不要？”
絨絨仔細想了想，說：“不要，我上學是像上墳，你上班是在墳裏面。”
小魚踢掉絨絨腳上的那只兔子拖鞋，以表示自己弱小的心靈被暴擊的不滿：“小鬼你過分了啊。”
絨絨跳下來，穿著襪子踩在小魚的拖鞋上，並且把小魚的拖鞋丟進垃圾桶裏，以表示自己的報覆：“所以為什麽麥麥不讓咱闖紅燈？”
小魚抱起三爺爺當炸彈，丟到絨絨腦袋上，以表示自己更強的報覆：“因為麥麥乖，不做壞事。咱叔侄兩個不乖，幹點壞事也無妨。懂嗎？”
絨絨抱著被丟來的三爺爺，恍然大悟，兩只眼睛都冒著光，忙對著廚房喊：“麥麥，小魚叔叔帶著我做壞事了！你快過來！”
小魚撿起絨絨的拖鞋也丟垃圾桶裏：“小崽子閉嘴。”
麥冬從廚房出來，身上圍著一條圍裙。今晚輪到麥冬做飯了。麥冬甩甩手上的水，把圍裙解下來丟小魚懷裏：“去廚房看著火，我來陪絨絨。”
小魚說：“你別聽這小孩子胡說八道。”
麥冬用濕漉漉的手，在小魚的睡衣上擦了下，故意把胸口擦濕掉：“小魚乖，去做飯，飯做好了，去臥室換件衣服，我等你。”
小魚立馬捂住絨絨的眼睛，親了麥冬一下。麥冬任由小魚親了會兒。
任豐年的檢查結果出來後，麥冬也沒去過問。任豐年破天荒地戒了酒，每周會抽一天到麥冬和小魚的出租屋。他過來看絨絨。絨絨害怕任豐年，只肯在麥冬在場的時候，才肯叫任豐年為阿爺。
任豐年靠近一點兒，絨絨就要找麥冬抱。
麥冬抓著玻璃水杯。絨絨來抓他。水杯裏的水灑出來，潑到地板上。絨絨幾乎要哭出來，頂著一雙紅眼睛，說：“麥麥抱抱。”
任豐年傴僂了腰，動了動嘴皮子，不知道說什麽。麥冬說：“小孩兒怕生。”
任豐年說：“我知道他跟我這兩個兒子一樣，恨我怨我，就喜歡你。你是不是很得意，我這個老不死的，終於要死了。”
麥冬把水杯放到桌案上，伸手捂住絨絨的耳朵，把絨絨的腦袋按到自己的胸口，不讓絨絨聽這些死啊恨啊的話。
“我從來沒有這麽想過，”麥冬說，“絨絨才七歲，他哪裏懂得什麽恨。你對他好一分，他就親近你一分。你永遠是小魚的阿爸，也是絨絨的阿爺。”
小魚回家，見任豐年在家裏。兩父子又吵了一架。任豐年要摔花瓶，小魚捂著花瓶就藏起來，說：“別把你在別人那兒受的氣，往我家裏撒。”
任豐年說：“反了你了！還敢跟你老子作對！”
小魚推著任豐年往外頭走，一聲不吭把客廳門拉上。
家裏清凈下來。廚房燉著的湯咕嚕咕嚕地響著，熱蒸汽頂著鍋蓋。絨絨睜大了眼睛，在客廳安靜下來的瞬間，他突然嚎啕大哭起來。
絨絨抱著麥冬哭，哭得喘不過氣來。麥冬怕他呼吸過度，只好一直安慰他。
“絨絨，不怕哦，阿爺已經被小魚帶走了。絨絨不要怕，阿爺就是太想你了，才來見你。”麥冬說，“阿爺就是看著兇，他不是還給咱們絨絨帶了旺旺雪餅嗎？絨絨要不要吃雪餅？”
絨絨用麥冬的T恤領子擤鼻涕。麥冬哭笑不得，他有一點輕微的潔癖。絨絨抱著他的脖子，聲音悶悶的，“要吃雪餅。”
麥冬把絨絨放在沙發上，才去給他拆旺旺雪餅。絨絨沒穿鞋子，他的兩只腳丫子就踩在三爺爺的背上。三爺爺從睡夢中驚醒，擡眼看了一眼背上搭著的兩只腳丫子。
“喵~”三爺爺的尾巴掃了一下絨絨的腳腕。絨絨用腳拇指和腳食指去夾三爺爺的尾巴。麥冬遞給他旺旺雪餅。絨絨說了聲謝謝麥冬。他的腳丫子被三爺爺弄得癢癢的，很快絨絨就笑起來。
麥冬接到任傑的電話，他到陽臺去接。
任傑說：“小魚給我打了電話，說阿爸去見絨絨了。”
“對，小魚剛把他送走。”麥冬說，“他給絨絨帶了雪餅，絨絨挺喜歡吃的。”
任傑嗤笑一聲：“你從來都只說人家的好話，阿爸跟小魚差點打起來，絨絨不喜歡他阿爺，你這些事兒一點都不提。”
麥冬說：“這些沒必要提，提了也解決不了根本問題，與其糟心，不如得過且過。”
任傑沈默會兒說：“阿爸得了胃癌，晚期。他不想治療，過兩個月他想要回老家住。”
“小魚知道嗎？”麥冬問。
“沒敢跟他說，之前阿爸去體檢，我也沒敢，”任傑頓了頓，“我們兩兄弟，和阿爸相處時間最長的是小魚。怕他受不住。”
麥冬說：“嗯，那就先瞞著吧。我會找個合適的機會告訴他。”
兩人聊了會兒，在麥冬要掛電話時，任傑說：“我那個弟弟，只知道黏著你。他是真喜歡你，跟我之前算計你不一樣。他是個會對人一心一意的。以後就拜托你多照顧照顧他，我欠了你的，以後我一點點還你。”
陽臺外，不遠處是廣場的霓虹。星星一點也看不見。晚風吹起麥冬耳畔的碎發，麥冬的頭發又長了一些。
任傑的話好像彌補了麥冬的一點遺憾。任傑至少真心實意地知道自己錯了，麥冬好像給以前的自己要到了一個答案。
麥冬說：“你還不起。”
任傑開玩笑說：“我賠了個弟弟給你，還不夠啊？”
麥冬有點惆悵地說：“你這弟弟，我也不想要，太煩。”
他們好像真的成了很熟悉的陌生人，很契合的朋友，如果忽略掉以前那些不愉快的事情。
任傑說：“還是要著吧，他是會陪你一輩子的人。你害怕孤獨，小魚也害怕，你們在一起，挺好的。”
麥冬很詫異任傑能夠說出這種話。任傑性格裏是典型的利己主義，窮怕了的人，抓著一點機會就要拼命往上爬。
麥冬說：“那我和小魚要是訂婚買房，你作為他哥，打算給多少嫁妝？”
嘟——嘟嘟——
電話被任傑掛斷了。
這個鐵公雞，一提起錢就算計得比誰都清楚。
轉過身，麥冬見小魚站在陽臺門邊上。他臉上多了道血印子。血印子不長，頂多兩厘米左右的長度，有點紅。
麥冬伸手去擦。小魚握住麥冬的手腕，問：“在跟我哥打電話？”
麥冬點頭，一邊用指尖給小魚擦滲出來的血，一邊說：“男孩子的臉也重要，別總讓自己受傷。”
小魚問：“那你能不能給我解釋，什麽叫他的弟弟，你也不想要？”
麥冬一楞：“那是以前——”
小魚說：“可是我從來就沒有這個想法，我一直以來都想要和你一起生活。你對我不公平，好像我對你的喜歡永遠要比你對我的喜歡要多得多。你不喜歡我，你只是習慣將就我。”
小魚握著麥冬的手腕，越來越用力。麥冬吃疼，也不肯開口讓小魚松手。小魚難得發脾氣。
麥冬拉著小魚進客廳，到絨絨旁邊坐下來。小魚看著麥冬，倔強著不肯挪開視線。麥冬說：“你想得太多，我不會因為將就一個人，就選擇和他一起生活。我不是這麽慷慨的人。”
小魚問：“可是那個人是我，你不會因為將就我，就和我一起生活嗎？”
麥冬猶豫了一下。小魚甩開麥冬的手，自己急沖沖地沖進臥室。絨絨嚇了一跳，一腳踩在了三爺爺的尾巴上。三爺爺吃痛，回過頭就齜牙咧嘴去咬絨絨。絨絨嗷了一聲想要哭，卻發現三爺爺咬的他的手腕子，一點都不疼。
絨絨頂著雙紅眼睛，去摸三爺爺的尖牙。三爺爺懶散地“咬”了下絨絨的手指，當做逞威風。
“麥麥，小魚好像哭了。”絨絨說。
麥冬給絨絨把小鞋子穿上。絨絨繼續扒著三爺爺的尾巴玩。麥冬去廚房給他端了蔬菜和米飯過來，要他一個人吃飯。
“麥麥你不陪我吃飯嗎？”絨絨問。
麥冬說：“小魚哭了，麥麥要去哄。”
絨絨糾結了一下，眉心都擰著：“小魚是大人，大人不需要哄。王小明他媽媽哭了，他爸爸都不去哄。”
麥冬給三爺爺的貓碗裏也添了一碗貓飯。麥冬笑著問絨絨：“王小明是誰？”
“王小明是我同桌，他很笨，每次考試都考不及格。”絨絨得意地仰著下巴說。
麥冬揉了下絨絨的腦袋，說：“麥麥舍不得小魚哭，所以得要花費時間去哄他。就像我也舍不得咱們絨絨哭一樣。並不是大人就不需要哄了，人長大了是會堅強一些，但這並不能說明，大人就是不需要哄的。”
絨絨似懂非懂：“那你去哄吧，小魚是愛哭鬼，絨絨不是愛哭鬼，以後麥麥不用再哄絨絨了。”
小孩子好像什麽都要比，比誰先睡著，比誰的爸爸媽媽更厲害，比誰更堅強。麥冬照顧完絨絨，就拿了創可貼去臥室，開始了“哄魚計劃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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